“你打算在家赖到什么时候?二十六了,除了复读你还会啥?”
林霞的声音劈头盖脸。她站厨房门口,围裙还没解,脸上的怒气压都压不住。
沙发上,林瑶低着头,手机紧紧攥在手里,屏幕早就黑了。她动了动嘴唇,什么也没说。
“我问你呢,装哑巴还是怎么的?”林霞的嗓音又高了八度,“你爸明天还得出差,家里都靠我撑着,你倒好,饭都不做,书倒是天天抱着。”
林瑶的父亲顾明远,已经换好工装,正准备出门夜班。
他没说话,只是叹了口气,把安全帽往门口一搁。
可没想到,这样平静地生活被女儿遗物中的8份录取通知书彻底打破......
林瑶二十六岁,家住苏北小城。她高考落榜那年,一家人愣在成绩单前,谁也没反应过来。
林霞是小学老师,年轻时脾气就冲。她没想到唯一的女儿考砸了,那天晚上把家里锅砸了个缺口。顾明远在工地干活,回家晚了,进门就被训了一顿。
“我就说你宠的,姑娘都养废了!”林霞一边哭一边骂。
林瑶觉得天塌了。她成绩一直普通,但谁都没想到会连三本都没录上。
那年暑假,她每天窝在床上,白天黑夜全混一起。
邻居张婶嘴巴碎,楼下晒太阳时就说:“林家那姑娘,怎么还不出去打工?都多大了还赖家里。”
林霞听见,气得晚上回家又跟林瑶吵。顾明远嘴笨,只会低头抽烟,想劝又插不上话。
“你要不复读就去打工,家里养不起闲人!”林霞说得很绝。
林瑶其实也想出去,可每次走到门口,看见母亲那眼神,脚就像灌了铅。
她试过去超市打工,没干两天,林霞就拿着工资条跑去找经理:“我姑娘脑子没坏,怎么能收银?要做也做文员!”
林瑶想复读,林霞就同意了。她自己把课表抄了一遍,找了家最贵的补习班,砸锅卖铁也得让女儿再试一次。
从此,林家的日子就卡在了原地。
复读一年,林瑶又没考上。林霞气得摔了杯子,把家里骂了个遍。顾明远把酒瓶摔进垃圾桶,晚上睡沙发。
林瑶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。她每天坐在书桌前,书翻得哗啦啦响,可脑子里只剩下母亲的脸和父亲的叹气。
有时候林霞实在气不过,饭都不做,直接摔门走人。林瑶和爸爸饿到半夜,热剩饭喝白开水。
“妈就是要逼死我!”林瑶有一次忍不住吼出来。
林霞听见,冲进房间,眼圈红了:“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人吗?你要是有出息,我至于这样吗?”
顾明远夹在中间,什么都说不好,只会沉默。
家里气氛越来越僵。林霞跟所有亲戚都断了联系,谁来问林瑶的事,她直接挂电话。
林瑶觉得自己像个罪人。她晚上睡不着,白天坐在窗台发呆,看着外面楼下的小孩打闹,心里空得慌。
林霞也不再温柔。她一见林瑶就数落,一会儿嫌她头发乱,一会儿嫌她袜子没洗,最后还是绕不开高考。
“你再复读一年。你要是能争口气,妈什么苦都吃得下。”
林瑶点头,不敢再反抗。
家里从此只有三样声音:林霞的唠叨,顾明远的咳嗽,林瑶的沉默。
第二年高考成绩公布那天,林霞把手机摔在地上,眼圈通红。林瑶在厕所里蹲了半个小时,出来时,父亲在厨房点烟,背影看起来特别沉。
“你是不是故意的?你是不是就想让我丢脸?”林霞一边收拾桌子一边骂,“你知道我见了同事都抬不起头吗?”
林瑶站在原地,脑子里嗡嗡响。她想解释,但什么都说不出来,只能低着头。
顾明远走进来,想劝,又不知道怎么开口,只能拍拍林瑶肩膀。
“你再复一年吧,爸妈还能撑。”他说完就走了,留下母女俩。
林瑶点头,心里像堵了块石头。
第三年,林瑶的情绪开始出问题。晚上睡不着,白天头疼。
林霞看见她黑眼圈,骂得更凶。
“你看看你这样子,谁信你能考上大学?你要是早打工,咱家早就松快了。”林霞的声音每天都在耳朵边炸。
林瑶有时候躲进厕所,不敢出来。她害怕看见母亲的脸,更怕父亲的背影。
第四年,林瑶参加了市里的另一个补习班。
她在那里遇到几个同样复读多年的学生。有人开玩笑:“你也还在坚持啊?我妈都快疯了。”林瑶挤出笑,心里却更慌。
有一次,她晚上回家晚了点,林霞直接在门口等着。
“你是不是又出去玩了?你还有心思玩?”林霞的嗓门把邻居都吓了一跳。
林瑶一句话没说,进屋关门。她趴在床上哭到睡着。
家里越来越像个牢笼。林霞每天都在数落,连做饭声音都带着火气。顾明远白天上班,晚上回家也不多说话,有时候直接在阳台上坐到半夜。
第五年,林瑶试过离家出走。她带了点钱,坐公交去了另一个区。
晚上在网吧待了一夜,第二天手机里全是母亲的未接来电。
林霞找到她时,脸色吓人。她没骂人,只是拽着林瑶的胳膊回家。那天晚上,林霞把自己关在房间里,一晚上没出来。
林瑶在门口听着母亲的哭声,心里一阵阵发凉。
“你就算再恨我,你也得为自己活一回。”林霞第二天对着林瑶说,语气软下来,“你要是真的觉得撑不住,咱们就想别的路。”
林瑶摇头,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。出去打工已经成了笑话,和同龄人比,她什么都不会。
第六年,林霞开始吃安眠药。林瑶有一次半夜起来,看到母亲坐在餐桌前发呆,眼圈黑得吓人。
“妈,你睡会儿吧。”林瑶小声说。
“你要是能考上大学,我做梦都能笑醒。”林霞没抬头,只是叹气。
林瑶转身回房间,心里一阵发麻。
第七年,林瑶尝试去外地打暑假工。她在工厂干了两周,手上起水泡,工头骂人,宿舍闹腾。林霞打电话催她回家,说什么都不放心。
“你要是出点事,我活着还有啥意思?”林霞哭着在电话里喊。
林瑶只好回家,继续复读。
第八年,林瑶的情绪彻底崩了。她几乎不说话,饭也吃得很少。林霞发现她瘦了好多,心疼又焦虑。
“要不咱们算了?你想干啥妈都支持,只要你别憋坏了。”林霞声音哽咽。
林瑶没理她,只是把自己锁在房间里,一天到晚盯着课本发呆。
顾明远也变了。他不再劝,也不再叹气。晚上回来,直接进房睡觉。
家里像坟场一样安静。只有楼下邻居偶尔笑闹的声音还能传进来。
林瑶再也没有出去过。她的世界只剩下一张桌子、一盏台灯,还有厚厚的书本。
高考前,林霞不停地烧香拜佛。她拉着林瑶的手,嘴里嘟囔:“只要你能考上,我什么都不要。”
林瑶点头,眼睛里没有一点光。
高考那天,林瑶早早出门,林霞跟在后面,千叮咛万嘱咐。
“别紧张,实在不行就算了,妈不怪你。”
林瑶没说话,进了考场。
成绩出来后,林霞在厨房摔碎了一个碗,坐在地上哭了半天。
林瑶站在门口,什么都没说。她觉得自己彻底没了力气。
这时候,家里已经没有人再提复读两个字。
林瑶的情绪终于到了极限。成绩出来那天,她在家里坐了一下午,什么话都听不进去。
林霞把亲戚的电话一一挂断,厨房里锅碗瓢盆全是摔碎的声音。
顾明远下班回来,满身汗味,进门一看就知道家里气氛不对。
他问林霞:“怎么样?”林霞没理他,蹲在地上收拾碎片,手指都划破了,血滴在瓷砖上。
林瑶缩在沙发角落,抱着膝盖发呆。顾明远想跟女儿说点什么,走到她身边,张了张嘴,什么都没说出来。空气里全是火药味。
“你们别吵了。”林瑶突然开口,声音很小。林霞愣住,看着她,眼睛里全是血丝。
“妈,对不起。我真的没用。”林瑶的声音发抖。
林霞听完,眼泪直接流下来。她冲过来抱住林瑶:“瑶瑶,咱不考了,咱不复读了,妈带你去旅游,去干嘛都行,咱家只要你活着。”
顾明远也走过来,轻轻拍了拍林瑶的背。他看起来比以前更老,头发白得厉害。
林瑶没再说话。她站起来,回房间把门锁上。林霞在门外敲门,哭着喊她出来。林瑶靠在门上,听着外面的声音,眼泪顺着脸流下来。
那天夜里,林瑶的房间灯一直没熄。林霞坐在门口守了一夜,顾明远在客厅抽烟,烟头一个接一个地丢进烟灰缸。
第二天一早,林霞敲门没人应。她慌了,把顾明远叫来,两个人一起撞开门。
房间里很安静。林瑶躺在床上,脸色惨白,嘴唇发紫。桌上有一张纸条,字迹有些凌乱。
林霞一下子瘫倒在地,抱着林瑶怎么都不肯松手。顾明远手都在抖,嘴里喊着女儿的名字。
警察、急救车很快来了。医生说人已经没救了。林霞哭得快晕过去,顾明远傻站在原地,像个木头人。
亲戚陆续赶到,有人安慰,有人叹气。
“八年了,这姑娘太可怜了。”
“唉,林家也不容易,谁能想到会这样。”
林霞整天抱着林瑶的旧衣服不撒手,顾明远则坐在阳台一天不说一句话。家里像突然死了一样,什么声音都没有。
过了几天,林霞开始收拾林瑶的东西。
她打开抽屉,翻出一个铁皮盒子,里面有好多信封。
她疑惑地拿出来,一个个拆开。
第一个信封里是份录取通知书,上面印着林瑶的名字。
她愣了。又拆开第二个、第三个……每一份,都是不同学校的录取通知书。
林霞手里的信封全掉在地上,整个人呆住了,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。
林霞拿着这些通知书,眼睛发直,手指不住地颤抖。
顾明远听见动静,走过来,看见地上一堆信封,还有那些红红绿绿的录取通知书,一下愣在原地。
“这……什么意思?”他声音干哑,伸手拣起一张,反复看着林瑶的名字。
林霞把所有通知书都摊在桌上,有本地的,也有外地的大专,甚至还有一份师范学院的录取通知。每一份上面都盖着鲜红的公章,每一张都那么真实。
林霞的脑子乱成一团。她突然回想起那几年填志愿时林瑶的沉默,成绩出来后她从不主动提起分数,只是机械地同意母亲的每一句话。
那些年,她总是劝林瑶:“只要考上一本,妈才能在亲戚面前抬头。”她每天都在逼迫女儿再拼一年,从没想过别的可能。
顾明远翻着通知书,嘴唇哆嗦:“她……其实早就考上了?”他眼里全是茫然和自责。
林霞不敢相信,她又把每一份通知书都看了一遍,确认不是假的。
她突然觉得浑身的力气全被抽空了,瘫坐在椅子上,脑子嗡嗡作响。
那天晚上,林霞一夜没睡。她坐在林瑶的房间里,手里紧紧攥着那八份录取通知书,眼泪一遍遍下来了。
第二天,她开始翻林瑶的课本和日记。笔记本上字迹密密麻麻,都是练习题和错题总结。最后一页夹着一张纸,上面是林瑶写下的几句话:
“妈,我其实考上了,你们说的那些学校都录取了我。可我不敢讲,我怕你们失望,怕你们觉得我混得不好。我也怕你们受不了别人说闲话。我想过离开,但我又舍不得你们。对不起,我真的很累。”
林霞看完,手里的纸都被攥得皱巴巴的。她开始大哭,哭得嗓子都哑了。
顾明远坐在床沿,一直盯着地板看。
他从来都觉得自己是个老实人,什么都没做错。他没打过女儿,也没大声骂过她,只是一直沉默,一直退让。
他觉得自己对家里已经尽力了,可现在才知道,自己的冷漠和顺从,其实也是伤害。
林霞开始回忆这些年和林瑶的每一次争吵。
她记得林瑶有一年说过自己想报外地大专,她当时骂道:“去外地学什么?家里就咱仨人,你要是去了妈还活不活了?”林瑶那天一言不发,回房间就关了门。
林霞也记得,林瑶第一年复读时,偷偷在手账本里写过“其实想试试本地的学校”,
但自己一口回绝:“考不上一本没用,将来工作都难找。”林瑶那天流了鼻血,自己还说她装病。
这些记忆像刀割一样,一点一点撕开林霞的心。
葬礼那天,林霞抱着林瑶的遗像,哭到虚脱。
亲戚们来吊唁,有人安慰,有人叹气,还有人悄悄说风凉话。林霞一句话都没回,只是低着头,像石雕一样。
葬礼结束后,林霞把林瑶的遗物收进一个大箱子。
她把那八份录取通知书整整齐齐装好,放在最上面。顾明远则开始喝闷酒,整天坐在阳台抽烟,有时候一根接一根,烟灰掉得满地都是。
有一天晚上,林霞突然冲进阳台,把顾明远的酒瓶全砸了。她哭着喊:“她都走了,你还喝什么?你到底想明白没有?我们把她毁了,这么多年,我们到底要什么?”
顾明远没说话,只是低着头,眼泪掉在手背上。
从那以后,林霞开始失眠。她每天早上五点起床,坐在餐桌前发呆。
邻居来串门,她都不见。学校打电话让她回去上班,她也推辞了。她觉得自己没有脸再见别人。
有一天,她打开林瑶的手机,看到有个备忘录,写着:
“妈,其实我考上了本地大学,也有外地的学校。可你们说,只有一本才有出息。我怕你们生气,我怕你们失望。我不想让你们在亲戚面前抬不起头。我不是不努力,我只是太累了。”
林霞读完,又哭了一场。
村里有人说林家遭了孽,有人说林瑶心眼太小,也有人说父母太苛刻。林霞不想解释,也无力反驳。她只觉得自己的心永远空了。
顾明远辞了工地的活,成天无所事事。林霞偶尔会对着女儿的衣服发呆,嘴里念叨:“瑶瑶,你怎么就不开口说一句呢?你说了,妈早就带你去上学了……”
有一次,林霞在小区门口碰到一个家长,那人问:“你家瑶瑶怎么样了?不是又要复读吗?”林霞没回,转身走了。走到楼梯口,她突然蹲下,抱头大哭。
林瑶的房间一直没动过。桌上的课本、书包、发卡都还在原地。林霞每天都要进去坐一会,摸摸那堆通知书,像是林瑶还没走成。
后来,林霞给林瑶的同学打电话,问她们知不知道林瑶考上的事。
对方沉默了一会,说:“我记得瑶瑶那年偷偷和我说,其实她被好几个学校录取了,可她不敢跟你们说。她总觉得家里只想要一本,别的都不行。”
林霞听完,整个人瘫在沙发上。她想问林瑶:“你为什么不讲?哪怕一次也好。”可林瑶再也听不到了。
几年过去,林霞一直没从阴影里走出来。她每年高考季都不敢出门,电视上播志愿填报,她就关掉。每当看到小区里别的孩子上大学,她就发呆,想起林瑶那张总是低着头的脸。
有一次,林霞在菜市场听到别人议论:“林家那姑娘其实早就考上了,只是家里太厉害,逼死了孩子。”林霞装作没听见,心里却像被什么狠狠戳了一下。
她回到家,拿出那八份录取通知书,一张张看过去。每一份通知书,都是林瑶努力的证明。可这些努力,最后都成了废纸。
林霞想明白了很多。她曾经以为,只有考上好大学,日子才有希望。可现在,她明白了,孩子健健康康地活着,比什么都重要。
一天傍晚,林霞坐在林瑶房间里,跟顾明远说:“要是能重来一次,我肯定不会逼她复读。她要去哪儿上学,去哪儿工作,都是她自己的事。咱们一直都错了。”
顾明远点点头,眼里全是泪。
林霞再也没和谁提起过“高考”这两个字。她把林瑶的照片摆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,每天早上都会跟女儿说一句话。
“瑶瑶,你辛苦了,妈再也不会逼你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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